田野工作的文化自觉
张乐天
（复旦大学 社会学系，上海 200433）
一
田野工作，简单说就是一个研究者、一个学习社会学和社会工作的学生，在暑假中到一个社区，也许到自己的家乡，也许到一个陌生的地方，呆在那里，跟当地的人共同生活。在那里用耳朵倾听，用眼睛观察，用心体验，并去理解当地人的生活方式。可能的话回来后写下文章，告诉大家去这个田野发现了什么，那里的人是怎样生活的等等。从某种意义上来说，田野工作是我们从事社会科学研究的一种特殊的、重要的研究方法。
田野工作对中国来说尤其重要，原因有二：第一，20世纪30年代，我们国家曾经有过很好的田野工作，后来战争把这个传统打断了。解放初期在国家进行院系调整时，把现在社会系的很多学科都判定为资产阶级学科，社会学、社会工作、人类学这些专业在我们国家都没有了，于是，科学意义上的田野工作终止了。由于终止了那么多年，所以，当今天恢复这些学科以后，我们发现，与世界其他地方相比，特别是与发达国家相比，我们的田野工作那么贫乏，从田野工作得来的、好的研究文本是那样稀少；因此，我们今天对田野工作有特别的渴求。第二，1949年以后，中华人民共和国这个世界上人口最多的国家，走上了一条区别于世界上任何国家和地区的发展道路，我们经常说“中国特色社会主义”，似乎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是现在才有的，实际上，毛泽东时代也是“特别”的！毛泽东时代也是社会主义，毛泽东时代也是中国，所以毛泽东时代也是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。我们国家从毛泽东时代发展到现在，综合国力已经走到了世界的前面，特别是改革开放以后，西方社会一次又一次宣布，中国共产党这样搞社会主义是不行的，集权国家和社会主义市场之间是不匹配的。但是，至少走到现在，中国人所取得的成功是令世界赞慕的。实际上，当你去过东南亚、非洲后，你会感到中国共产党真的很伟大，中国人真的很伟大，中华民族非常很了不起。中国有几千年的文明历史，中国这60年来又走着一条特殊的道路，而这条道路在把我们引向成功，给无数人带来希望。那么，这条道路是怎样走过来的？从这条道路上，我们可以做出怎样的总结和分析？这种总结和分析值得做，真的太值得做了！但到今天为止，去认真解读、分析毛泽东时代的人太少了，这样的工作我们做得太少了。也许年轻人知道秦朝、宋朝的历史故事，但是很多人却不知道自己的父辈曾经生活过的那个年代，不知道父辈曾经过着什么样的生活。因此，我们走的中国特色发展之路，需要有人去记录、去研究、去总结，需要有人把这种总结变成国际学术成果的一个有机组成部分。而做好这一点，重要的是田野工作。
二
当然，说到做田野工作，我们走到村落、走到城市社区中去，与当地人共同生活等，这里面有一个重要问题，即处理好田野工作与理论之间的关系。
20世纪50年代初期，我们国家科学意义上的田野工作终止了，但是类似于田野工作的调查研究在不断进行。1964年曾经做了一个田野工作，这个田野工作做得很认真，而且后来对中国的发展产生了极大的影响。因为这个田野工作，中央组织一批人到桃源村，当时叫桃源生产大队，去做研究，之后写了一个调查报告，这个调查报告当中有这么一段话：
“在和平时期，和平演变是阶级敌人向我们进攻的主要形式，这是无产阶级专政下，阶级斗争的新形式。我们的身份是清楚的，而敌人却躲在后面。出面的是带着党员和干部帽子的人，所以阶级斗争是更加复杂了。社会主义革命胜利以后，还有没有革命任务?还有。就是当无产阶级掌握了领导权以后，它还有可能腐化变质，资本主义还可能复辟，我们党要解决这个问题。”
这是当时田野调查之后的一份总结报告。这份总结报告说他们到农村去做调查，然后发现，比如说上面给他们大队一万块砖头，这个大队干部就把一千块砖头拿到自己家里去了；到了冬天，鱼塘干涸以后，这个鱼应该是大家共同分配的，但大队干部却把最大的或者最好的鱼拿到自己家，或者拿到他的亲戚家里去了。在当时的调查当中发现了很多这类事情，作者对这种事情进行了一个概括——